胡绳
回顾过去的写作生涯,我曾说:“我一生所写的文章,虽然有一些可以说有或多或少的学术性,但是总的来说,无一篇不是和当时的政治相关的。可说是‘纯学术性’的文章几乎没有。对此我并不后悔。”这段话引起一些读者和朋友的注意。 所谓“纯学术性”是什么意思,不大容易讲清楚。但若干年来,学术界中确实存在着避开理论和政治,务求进入纯学术领域的风气。当然,也有并不是为了有所逃避而致力于纯学术的。在纯学术领域取得成就是要花很大精力的,是很可贵的。我并不轻视纯学术的研究工作,甚至我还羡慕这种工作,但一个人终究只能分工做一件事或一方面的事。对我在政治上和理论学术上的追求我和选择的路,无需后悔。 学术和政治并不绝对矛盾。但应该承认,把这二者看成互不相容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从50年代后期到六七十年代的学术界,人们越来越怕犯错误,稍微涉及政治和理论,哪怕讲得有道理甚至很有道理,但只要被认为错误,就有陷入万丈深渊的危险。同时,正确和错误早有定论,只要附和定论,即使违反起码的逻辑和常识,也受到赞扬,无人敢提出异议。这些情形当然使人们鄙视理论,害怕政治,而把“纯学术”看做避难所和远离是非的神殿。到了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大帽子一来,那就一网打尽,无处可逃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这种情形已大有改变。但积重难返,为造成有利于学术繁荣的环境,为彻底消除那种为政治可以不顾科学性的积习,需要做更多的工作。 学术界需要“百花齐放,百家争鸣”。人人都热衷于政治和理论的焦点、热点,或者人人都远远避开政治和理论,我以为都不是正常现象。